海雀

诗歌的前五年

  “我说过多少次了杰洛特，”诗人放下笔，将纸护在胸口，握着笔杆的手在空中气势汹汹地挥舞了几下，“当我在创作的时候不要偷看！”

  “你才没说过，”猎魔人坐回那个由干草铺成、他们即将在此过夜的“床”上，没好气地说，“你每次在‘创作’的时候都像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巴不得全世界都听到你的咯咯声。”

  “因为我没有咯咯叫所以你就做出了偷看这种不光彩的行当？”诗人毫不示弱。

  “没错，而且你不在说脏话，也没有喃喃自语，所以我想知道你在写什么。”猎魔人闷闷地回答。

  丹德里恩笑了起来，语调微微上扬：“你不是猎魔人吗？我还以为好奇心和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其他感情一样消失了。更何况，万一我在写日记，那你岂不是窥探别人隐私了！”

  这次轮到猎魔人笑起来，他哼了一声：“隐私，你？拜托了丹德里恩，你的大嘴巴就是用来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帽子上的羽毛来自哪一只孔雀的。更何况我们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就算是日记也谈不上什么隐私。”

  似乎是因为理亏，诗人咋了咋舌：“无所谓了，我姑且宽宏大量地容忍了你十分冒犯的窥探行为，并且大发慈悲地满足你的好奇心。告诉你吧，我在写散文——散文，就是一种文学形式……”

  “好了好了，”猎魔人打断了他，“我识字并且也不是什么先天性弱智，我知道散文是什么。我以为你只会写诗呢，毕竟你侍奉的是诗歌女神。”

  丹德里恩似乎真的被惹毛了，如果他的嗓门再大点整个山头的鸟都要被惊飞了：“你怎么可以觉得我只会写诗？！身为一个著名的吟游诗人，没错，我确实是以诗歌见长，但是一个优秀的文学家不可能只会写一种文体，也绝不会止步于一个题材。只有时常练习并尝试新的领域，才能保证我的天才不会因自满而损耗……”

  “知道了，大文学家，如果你不介意我要睡觉了。”杰洛特在干草铺上翻了个身。他们白天赶了一整天的路，杰洛特的那匹名叫洛奇的马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抒发自己的不满，直到森林里传来令人不安的声音——可能是奇奇魔也可能是孽鬼——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件半塌的废弃牲畜棚，里面堆满了落满灰的干草。杰洛特本以为丹德里恩会打退堂鼓，可他没有，诗人跑进那一半没有塌的房子里把干草堆成相对来说舒适的形状，兴奋地宣布今晚不用担心睡姿过差而导致的抽筋了。

  丹德里恩重新拿起笔，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阵，可诗歌女神赐予的灵感似乎因这段小风波而消散了。“杰洛特，你还醒着吗？”诗人小声发问，篝火忽明忽暗。

  猎魔人没有动弹：“什么？”

  诗人吸了吸鼻子：“如果你愿意，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看我的作品，你懂的，提点建议。”

  “我没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丹德里恩。更何况，一个举世闻名的诗人——我是说文学家，为什么需要一个连散文是什么都不懂的文盲的建议。”杰洛特挪动了一下，似乎是准备徒劳地在干草堆上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入睡。

  “创作，是需要汲取一切养分的活动，即使是一个乡巴佬，也能说出半句有哲理的话……”诗人顿了顿，“更何况，你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建议弥足珍贵。”

  “行吧行吧，”猎魔人翻了个身面朝诗人这边，他仍然闭着眼，“我的建议是：当你写不出来的时候就乖乖睡觉。”

  丹德里恩挤了过来，一串诸如“你挪过去一点”、“别挤我了”这样的骚动之后，半塌的小屋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