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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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颂歌 16:00】你与我共度的夜晚

  “吉赛尔,你还记得过去了多久吗?”莫甘娜的声音突然响起。被问话的人正在打扫壁炉,将其中的煤灰和粘在内壁的煤炱清理出来,她没能清理出太多垃圾,因为今天早上或许是昨天晚上,也有可能仅仅是几小时之前她刚刚打扫过这里。馆中能做的事十分有限,而她又被剥夺了睡眠使得这份无聊更加漫长难熬。

  “我不记得了。”她平静地回答,手上的工作没有一丝懈怠。

  “今天是平安夜哦,”魔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甜美到让人犯恶心,“明天就是主降生节了,不如我送给你一个礼物怎么?”

  吉赛尔用小簸箕把为数不多的木炭灰铲出来,站起身,莫甘娜语言里暗藏的讽刺没能激起她心里过多的涟漪;她用沉默回应莫甘娜,这么多年的相处让她学会了一些技巧:比如把烦人的魔女冷落在一旁,让她自讨没趣。

  “那你还记得他吗,我亲爱的吉赛尔?”

  “我记得!”吉赛尔皱起眉,他有白色的头发,近乎透明的皮肤,红宝石般的眼睛,……对吧?平安夜,关于这个节日的记忆也渺远到模糊不清了,上一次圣诞节似乎还是在首都的家里度过的。她记得这是一年中难得一家人会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她胃口向来很好,一年中也仅有这一次能大快朵颐;通常她们只有半天的时间享受节日,中午之前妈妈会让店铺照常营业,虽然这半天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但她们没法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第二天的圣诞节,家里人又照常忙活起来了。

  “我亲爱的吉赛尔,”魔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不如我送你一份美梦当做礼物吧?”

  “你知道我没法入睡——拜你所赐。”

  “我知道,”她又咯咯地笑起来,甜蜜并充满恶意,“我只是说给你一份美梦 可没说非得睡着。”


  “你睡着了?”

  对于吉赛尔来说,单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让她产生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她睁开眼,那个人就坐在她身边,眼神关切。她迟疑地打量起周围,柴火在壁炉里哔剥作响,没有死气沉沉的颜色,也没有永恒不变的雨声,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不是那件款式怪异的青蓝色长裙而且她那条旧的白色裙子。她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到近百年的梦而刚刚才苏醒。

  “嗯……好像做了很糟糕的梦。”好奇怪,通常都是她把米歇尔从白日梦里唤醒。敲门声适时地响起,米歇尔站起身:“我去吧,因为你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连米歇尔揶揄的那副怪表情都能令她无比怀念,今天实在是怪异的出奇了。

  她乖乖地坐在摇椅上,试图回想起先前的梦,似乎有盔甲摩擦的声音以及一个年轻女性的笑声,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有一阵虚无感充斥全身以及随之而来的心悸,她再次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它甩出去。当吉赛尔平复好心情的时候,米歇尔抱着一个小号木箱回来了,它比平时运送物资的箱子要小很多倍。

  “那是什么?”她探出头来问到。

  米歇尔将箱子放在壁炉旁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大概……是母亲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吧。”

  “我能看看吗?”吉赛尔坐到他身边,靠到他肩膀上,能确切地触碰到他也令她的鼻子发酸。她感觉到倚靠的肩膀在她说完那句话后骤然僵硬,她纠结着要不要撤回那个要求,但米歇尔只是沉默了片刻,末了还是打开了那个小箱子。

  箱子最上面摆着的是一个手编花环,花环的主体部分是由橄榄色的槲寄生组成,为生者带来幸福,使死者永受缅怀,很久以前还在首都时,店铺里的异国客人曾提起过槲寄生在他们当地的含义,不知为何她突兀地想起来这个童年片段,而花环的一边则编织进一朵盛开的百合花,由于路途遥远花瓣的边缘已经开始泛黄起皱,但她能肯定当它在编织时说不定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呢。

  “能拿给我看看吗?”她伸长脖子凑过去,百合花的香味迎面而来。

  米歇尔直接把花环塞进她怀里:“你拿着吧。”

  壁炉里的柴火烧得旺盛,热量使她的脸热乎乎的,但也使她的眼睛干涩起来,想必是这个缘故,不然这样的幸福场景中,为什么她总能瞥见火焰中拴在马尾上的一把匕首?

  花环的下一层似乎是包装好的礼物,米歇尔突然盖上木箱,盖子合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馆里显得格外突兀:“没什么好看的,不如烧了吧。我不喜欢那个家里寄来的礼物。”

  她想起来每次他提到家就露出不舒服神色的模样:“我也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随后她换上充满干劲的语气,挽起袖子夸张地说:“让我们把它埋进后院吧!让它永世不得再见光明!”她笑起来,露出那种米歇尔大概率会说她傻乎乎的笑容。

  “你太夸张了。”她的笑容缓解了氛围,他的表情也随之软化下来。

  “如果你不喜欢你妈妈的礼物,”吉赛尔自作主张地戴上花环,“就把它送给我吧!那样的话这就不再是家里人的东西,而是你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了。”她调整了一下花环的位置,将有百合的那一侧转到侧边,又梳理了一下几缕挂在槲寄生上的头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兀自笑起来,“简直就像那天一样呢……”

  “嗯……有月光的那天。”他的目光定格在远处,声音听起也格外温和了些。

  “其实画画是借口对吧?”吉赛尔凑到他面前,不得不说米歇尔白皮肤的好处:那就是当他脸红时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几乎能看到对方耳根也泛着红晕了,“但是那天我说的是实话,被喜欢的人画下来是很开心的事……说起来,那幅画哪去了?”

  米歇尔别过脸去,躲开她炽热的目光:“我收起来了,我的水平太次了,完全画不出来什么像样的画。”

  “有点可惜,”她换了个坐姿,双手托起下巴“我是很想见到我的第一幅肖像画,还是我喜欢的人画的。”手掌感受到来自脸部的热量,她的脸现在肯定也不比米歇尔好到哪里去。

  他依旧保持侧着头的姿势,期间曾偷偷将目光转过来一次,和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对上时又迅速移开视线:“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现在再试一次。只不过不能保证成品!”

  吉赛尔立刻笑起来,她回到摇椅上摆了个侧过身的姿势,又认真地再次调整了一下花环的位置:“我等着你!”

  “我想瞭望塔上应该还剩了一点炭笔。”

  心悸再次追了上来,炭笔和木板应该是在瞭望塔吗?她记不清了。她似乎见过这样的场景,米歇尔与瞭望塔。是在哪里见过呢?刚开始的一个月……不,不止如此。吉赛尔感觉被钉在了摇椅上,她仿佛被封在结实的茧中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旁观一切。

  别走。

  米歇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别离开我。

  他向瞭望塔那个方向走去。他拉开门,门后是一片黑暗,泛着黏腻的暗流。他一只脚迈进到黑暗中。

  别关上那扇门。

  米歇尔的白色背影隐入黑暗,他握着另一侧门把的手也淹没在黑暗中,砰的一声,所有的光亮、圣诞节和温柔的美梦都被锁在门外。从梦中惊醒的吉赛尔猛地起身,从撕裂的梦中迸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在她的脸上铺展开一片水光。她怔怔地站在壁炉旁,炉火发出病恹恹的光,昏暗冰冷的馆内只有摇椅的嘎吱声,木柴的哔剥声,后半夜的冬雪打在窗上的簌簌声。

  魔女的声音再次充斥阒无一人的馆内: “圣诞快乐,亲爱的吉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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